云渚(缘更党,慎入)

精准踏进北极圈冷坑之最的刀子精

旭禾:《兰因絮果》

第十五章:我亦飘零久(下)  

  讲道理,穗禾是真的没想过旭凤会来找她的。

  按照她的设想,旭凤这个时候应该在为荼姚的事一焦头烂额又或者忙着去安抚锦觅再不然就是去天帝那儿把自己摘出来,怎么着也不该是来寻她。

  旭凤来的时候她正和舜华在茶楼里看戏,戏是舜华挑的《锁麟囊》,正好唱到薛湘灵在花园中那段:“这也是老天爷的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兰因”的“因”字被那花旦尾音拖得长长的,周围响起一阵掌声,而旭凤就站在她的面前。

  饶是穗禾再怎么不信命数,此时此刻也突然生了些从来没有过的念头,舜华为了哄她开心特地花了钱让戏班子演《锁麟囊》而非风靡一时的《墙头马上》,就是怕她一个不小心联想起旭凤徒增伤感。偏偏旭凤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到花园这折才出现。

  谁是逝水?

  谁是苦海?

  谁是兰因?

  或许他们真的没有那个缘分。

  但对上旭凤那双比月色还要温柔几分的墨玉眸子,穗禾却忽然想起白乐天那句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旭凤一句:“你说,到底是萍水相逢更难忘些,还是久别重逢更刻骨些?”

  话音刚落,穗禾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正打算转移话题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成想旭凤找了个位置坐下冲她答道:“或许是久别重逢吧。”

  穗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旭凤到底说了什么,可这一时半会儿她也没办法从这三言两语里分辨出什么来,便只得按下不表,她拿出一个惯用的假笑:“这不是火神殿下吗,怎的今日能在此处遇见,可是又领了旨来捉什么妖兽?”

  旭凤看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情格外的复杂,特别想回她一句——来捉你这个妖兽。可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熠王和郡主了,那些亲密无间的打趣和调笑,不该用,也不能用。

  所以他只是中规中矩的说:“不是,是奉了母神的命,来寻人的。”

  一听见荼姚的名头,穗禾的右眼皮就狠狠的跳了跳,她硬着头皮道:“哦,寻谁?”

  旭凤抬眼看她:“寻你。”

  穗禾:“……”直觉告诉她,这是蹚浑水,不能去。

  “我先如今已是废人一个,”穗禾斟酌着如何把话说得委婉一点,“被革了职,手里的势力也尽数被人拔除,委实帮不上姨母和殿下的忙。”

  旭凤给自己倒了杯茶,听见这话冲穗禾呵呵一笑:“你骗鬼啊?”

  一旁的舜华见着这气氛不对,连忙开溜:“那、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离开了茶楼,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人在追杀她……

  目送了舜华的远去,旭凤才接着道:“先不说你被革职这件事有多少是你默认的,就算是你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我也不认为润玉和隐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接过你手里握着的东西。”

  穗禾此时已经在心里把舜华这个怂得比谁都快的货色骂翻了,听了旭凤这话就更气了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假笑:“殿下这话可真是折煞穗禾了,这次的事是陛下亲下的旨意,又是夜神大殿亲自督办,穗禾怎么可能留得下不该留的呢?”

  “行了别笑了,脸都快笑僵了。”旭凤给她也倒了杯茶,“明面上的东西你留不下,可暗地里的呢?”

  穗禾脸上的笑容淡了:“殿下,非得要这样吗?”

  旭凤有些不解:“哪样?”

  “非得要让穗禾把话说明白吗?”穗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放下时脸上的神色就彻底冷了下来。

  旭凤抬手一挥,原本嘈杂的茶楼立时安静下来,台上的戏子甩着的水袖停在了半空中,台下看客们拍动的的手掌也僵住,一时间,就像是风也停滞了。

  旭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愿闻其详。”

  “殿下如此聪慧,不会看不清眼前的形式。”穗禾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拿正眼去看他,“夜神得了陛下青睐,又和水神关系密切,在朝中的威望也一日胜过一日。此消彼长,他长了,殿下也就该消了。”

  旭凤点点头:“所以?”

  “所以,要是有哪一天,夜神大殿的风头压过了殿下,穗禾可能就不能再像现在这般同殿下畅谈了。”穗禾垂下眼眸说道。

  旭凤不说话,这原本就安静的茶楼就更显寂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良久,旭凤才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怪你。”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穗禾,她看着旭凤眸中神色不定,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走吧,我跟你去见姨母。”

  旭凤的眼角弯了弯:“好。”

  …………

  行至婆娑牢狱时,穗禾竟意外的看见了水神洛霖。因着荼姚做的那些事,导致现在连带着穗禾自己在他面前也颇有些抬不起头,见着洛霖走过来穗禾立马避让到一旁,拱手施了个礼:“见过水神仙上。”

  如穗禾所料,洛霖看都没看她和旭凤一眼,就这么径直走过去。

  旭凤在一旁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拉了拉穗禾的衣袖:“走了。”

  穗禾点点头和旭凤一前一后的走进去,不过在进去前穗禾回头看了一眼水神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水神的脚步有些踉跄。

  穗禾皱起了眉头,戳了戳前头旭凤的肩膀:“水神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

  旭凤回头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或许是为了照顾锦觅太累了吧。”旭凤说完立时惊觉自己提到了谁,战战兢兢的去看穗禾,没成想她蹙着眉头眯着眼睛还在看水神的背影,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旭凤哑然失笑,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穗禾这才回过神来,和旭凤一起进去。

  荼姚见到他们,准确的来说是见到穗禾来了,眼睛一亮,可开心的喊着穗禾的名字。旭凤适时的在一旁打趣道:“母神偏心,见到穗禾比见到我还笑的开心。”

  穗禾应和着打哈哈,心里却在想:“废话,哪个要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不这么笑?”可心里再怎么不爽,穗禾也不能发出来。

  荼姚兜了会儿圈子,就找了个借口把旭凤支出去。等确定旭凤真的离开了,她才开口道:“穗禾,姨母这些年待你如何?”

  穗禾一听就知道苦差事来了:“姨母对穗禾有再造之恩,若无姨母相助,穗禾断不会能成为今日之穗禾。”

  荼姚笑了笑,只是那笑却无比苦涩:“你也不必说些客套话,我这些年来相较于帮你,害你更多些。”

  穗禾面无表情的想:“原来你还是知道的。”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荼姚说着说着,便突然朝着穗禾跪了下来。

  这可把穗禾吓的不轻,想要去把荼姚扶起来,可奈何隔着一层金色的结界,只得跟着荼姚一起跪了下来:“姨母快起来,这真真是折煞穗禾了。”

  荼姚跪行着爬到穗禾面前:“穗儿,你是知道姨母这个人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对任何人服过软认过输,就算是对太微也一样。可今日就算是我不要这一身骄傲了也罢,我也要求你一件事。”

  荼姚突然来这么一招彻底把穗禾给砸晕了,连忙点头:“姨母您说,穗禾一定万死不辞。”同时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万死是肯定不辞的,反正也辞不掉,但是要死就不一定了。

  “不用你万死不辞,”荼姚听见她这么说稍稍放下了心,“其实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穗禾无奈的想:“小事你用得着跪下来求我?”

  荼姚泪眼盈盈的看着她说道:“我想求你,能留在旭儿身边吗?”

  穗禾本来已经做好了荼姚各种无理的要求,骤然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不、等等,姨母您说什么?您求我留在旭凤身边?”

  荼姚点点头:“对,我求你留在他身边。”

  闻言,穗禾怔了怔,随即苦笑道:“我一直在他身边,只是他从来没看见罢了。”

  荼姚把手放在了金色的结界上:“我知晓旭凤那混账东西伤了你的心,我也知道我这个请求太过强人所难。可是……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能比你更对旭凤好的人了。”说到儿子,荼姚的眼泪便止不住了,“旭儿那孩子,被我养的实在太善良,他怎么可能斗得过那狼子野心的润玉?我如今这个模样,不成为他的拖累已是极好,更遑论成为他的助力?我思来想去,也唯有你一人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穗禾很想拒绝她,可看着哭成这样的荼姚就怎么也开不了口。挣扎了一会儿,她认命了:“我答应姨母,不会离开旭凤。”

  荼姚一把抹了面上的眼泪:“你能起誓吗?”

  穗禾心中微叹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并起三指指天立誓:“我穗禾,今日在此立誓,日后不管发生些什么,我都不会离开旭凤。即便他众叛亲离,遭万人唾骂,我也会永远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降玄雷,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荼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穗儿,姨母果真没有看错你。”她长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姨母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除了这一身灵力。”

  穗禾彻底风中凌乱了,可还没等她凌乱出个什么结果,荼姚就一掌将她那纯正雄厚的灵力灌了过来。

  得亏穗禾自己也是个火属,不然肯定要被荼姚这一掌打得走火入魔。

  穗禾将将把荼姚的灵力化在内丹精元中,旭凤就踩着点子回来了。看见荼姚和穗禾都有点发白的脸色,还特地问了一句。不过此时的荼姚和穗禾都没那个力气和他说话,随便敷衍了他几句就过去了。

  因着时辰太晚,南天门已闭,穗禾没办法回到舜华那儿,只好在旭凤的栖梧宫歇了一晚。

  然后第二天她收到了一个大惊喜——水神和风神遇刺身陨,凶手在现场留下了琉璃净火的痕迹。

  穗禾:“……”天要亡她。

  

————碎碎念的分割线————

  进入二凤被捅倒计时。

  顺带说一下,《锁麟囊》是京剧不是折子戏,而且是1940年才有的,这里其实串了一下。

  至于文中说舜华选的是《锁麟囊》而不是《墙头马上》原因是《锁麟囊》是个报恩的喜剧,与爱情牵涉少。而《墙头马上》其实是把白居易那首诗给强行改成了HE的戏,基本上从头到尾都在讲情情爱爱。

  穗禾当时的状态就是失恋又失业,舜华怕再看这么一部硬拗出来的爱情喜剧刺激到穗禾,所以就选了相对温和的《锁麟囊》。

  贴一下白居易的那首诗(不全)——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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